“我确认一下，我加入这个小队有点日子了吧。”
“是啊是啊！”
“……”
“Zzzz”
“而且我也还没有递交辞呈对吧。”
“是啊是啊！”
“……”
“Zzzz”
“我们是不是刚刚去前线兜了一圈，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我是不是还被骗去直面铁血头目，差点就被三百个铁血打成筛子？？”
“是啊是啊！唉？这个可没有！那是45姐干的！”
“……”
“Zzzz”
HK416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连吸管都没有插的纸杯在桌上跳了一跳，溅出几滴跑完汽的可乐来，快餐店里不多的几位乘客闻声纷纷看过来，但马上又匆匆别过头去。
“那我能不能斗胆问一下我们的队长，我们404小队全员现在坐在这个地方，打扮成这个样子，真的……”
HK416压低了声音。
“……只是为了抓一个非法改造人形的家里蹲？”
“是啊是啊！”
“唉？那是我的台词啊45姐！”
“刚才我就想说了，只不过我刚刚在嚼泡泡糖罢了。”
两天之前，满身硝烟味，只想快点去修整槽里睡觉的HK416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现在会坐在距离冲突地带接近五千公里的人类要塞级据点“纽罗马”一家快餐店靠窗的四人座位上，而且还点了一杯可口可乐。
其实罪魁祸首就坐在416对面的位置上，那是一对看起来酷似双胞胎的少女，严谨说起来，她们应该正是一对双胞胎，但是更严谨的说，她们并不是少女。
坐在416正对面的是个亚麻色头发的双马尾，这个笨蛋在快餐店里还戴着一副蛤蟆镜，一进快餐店就点了几乎可以把桌子堆满的垃圾食品开始大快朵颐，似乎对目前的处境毫不关心。紧挨着她坐的是个脸色不太好的家伙，深灰色的刘海垂下来遮住右眼，露在外面的左眼现在也眯着。这个笨蛋点了三大份不同口味的冰淇淋，但却一口都没有吃，而是专注的嚼着巧克力味泡泡糖，冰淇淋现在已经几乎化成冰牛奶了。
更让416感到烦躁的是，眼前的这两个家伙她不知道有多熟悉，但是现在的打扮却和她们的形象完全不搭。双马尾除了那副看起来像是中古时代影星喜欢的墨镜之外，脸上还贴着莫名其妙的贴纸，十根手指上戴着八枚奇形怪状的骷髅头戒指。灰刘海化着底色和她发色一样深的烟熏妆，左脸上有一块今天早些时候仔细贴上去的骷髅纹身，涂着深灰色指甲油的十指正忙着剥开一块新的泡泡糖。两个人穿的衣服完全不同，但是有个特点惊人的一致。
“我们404小队是不是真的没有底线？”
“是啊是啊！”
“是啊是啊！”
两个打扮的跟人类社会中常见的不良少女没什么两样的非法笨蛋人形异口同声的回答。
一想到这两个入戏太深的笨蛋是自己小队的队长和突击手，416就感到一阵头大，而想到平时任务里最狡猾的那个家伙也正在装笨蛋，头疼就变成了绝望。
“可恶，难道这个任务只有三个人来装笨蛋不行吗？为什么我也要穿成这样？”416努力不让自己回想起早上看到的镜子里自己那蒸汽朋克的形象，否则她可能会在三秒钟之内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掏出心爱的榴弹发射器把餐厅和自己一起化为灰烬。
“我觉得还挺不错的，鸡窝头还挺适合你的。”双马尾一只手把薯条往嘴里塞，另一只手用薯条指着416，摆出电影里常见的用香烟指着对方鼻梁的经典姿势。
“我收回刚刚的话，我们现在确实是三个人在装笨蛋，因为你本来就是。”
熟练的斗嘴之后，416不由得看向了自己身边的那个一直默默不语的……大概也是真的笨蛋的家伙。因为从进了快餐店之后，她就在睡觉，不是装睡，是真的在睡觉。她是404小队唯一一个没有变装的人形，对比她娇小的身材长的过分的军大衣被她当成了毯子裹在身上，灰白色的乱发横七竖八地从头带里探出来，但被一顶小军帽压住，在不算安静的快餐店里，她睡的却像是在三层席梦思上一样安稳，口水已经滴了好几滴到脖子上的围领上。
这个家伙也不能指望，除了需要开枪的时候，这家伙就从来都不能指望。
以往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除了416之外一般都会再留下一个正常人，来维持和笨蛋之间的平衡，但是，平时任务里最狡猾的那个家伙也正在装笨蛋，导致416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
久违地从虽然狭窄但是还算正规的修整槽里醒来本来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但是随后的展开一桩比一桩让人糟心。先是连修整槽盖子都没打开就被通知有任务，之后是希尔和大概是天底下最让人讨厌的队长一起拿了几件衣服和人类用的化妆品进来宣布要举办化装舞会，在被精力极度旺盛的双马尾笨蛋打扮成照片上的样子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被送到人类的城市里，执行的任务确实是非常简单，简单的她不禁怀疑为什么要兴师动众地打扮成这样。
按照预定计划来到监视地点的一路上被人类用半害怕半厌恶的眼神打量的如芒在背，现在任务的领导者还不愿意把话说清楚，监视对象也迟迟不出现，这一切都在消磨着416的耐心，而416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耐心充足的人形。
眼见身边的G11马上就要倒在自己身上，灰刘海半眯的左眼突然睁开，嚼泡泡糖的动作也停下来，416明白，她已经找到了目标对象的信号，虽然人品不值一提，但是UMP45在电子战领域的能力是她为数不多几个值得信任的地方。
“有进展了？”
“有了。”非常简洁明了的回答出乎416的意料，双马尾也停下来打开鸡翅包装的手，看向自己身边坐着的队长。
“对方前进的速度很均匀，416，按照之前通知的次序开始行动，对方4分20秒左右会路过这家店门口，快把G11喊醒，这是最好的机会。”UMP45的嘴唇没有丝毫动作，命令就已经通过通讯模块传了过来。
按照任务要求的叫醒方式，顺便一提416相当喜欢这个方式——弹脑门叫醒G11之后，看着又眯起眼睛嚼泡泡糖的UMP45和接着开始啃鸡翅的UMP9，416有了一种安心感，至少任务正在按照计划进展，总好过在这里扮演着笨蛋和真正的笨蛋斗嘴。
当G11弄明白接下来要干什么的时候，UMP9刚好啃完了最后一根鸡翅，她站起身来，拿店里附赠的面纸草草擦了擦手，一言不发地从45面前挤过去，G11摇摇晃晃地跟着她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快餐店的大门，转眼间就消失在快餐店外熙熙攘攘的商业街里，快餐店里只剩下404小队的队长和副队长隔着成堆的包装纸面对面。
“那么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查到了什么？”416在目送9和G11融入人流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如果你这是在套话，那确实做的不错。”伴随着讨厌的语气，45开口了，但是她并没有和416一样使用加密频道，而是直接使用发声模块，这让416吃了一惊，但她马上就明白过来，店里的客人和店员都对她们几个的座位敬而远之，而在喧闹的快餐店里开口说话也是相当好的掩护。
“我的确是查到了点东西，而且还没有来得及理清楚，为了不导致……无意义的军心涣散，我现在暂时不会直接告诉她们俩。”45一边嚼着泡泡糖一边说道：“按照对方自报家门的身份，我们现在是在为S什么什么P家政人形公司服务，但实际上，这个所谓的家政人形公司是由IOP直接控股的，联系我们的人一定也明白我们的价位，不会花那么大价钱让我们去调查什么非法改装家政人形的。”
和想象中的差不多，416心想，幕后不是IOP就会是其他几家大型人形制造商。所谓的非法改装人形应该也是个幌子，那么这位背后人物的真正目的……
似乎看出了416的想法，45自顾自的接着说下去：“这家公司的防火墙形同虚设，我在没惊动任何人或人形的情况下就找到了IOP的直接指示，也找到了负责本次事件的人，一切都很顺利，顺利的过了头。”
“那么就是有转机喽，对方是谁？”
“IOP那么多高层，我又不想一一认识。但如此顺利的进展让我感到不安，于是我就接着查了下去，出乎意料但情理之中的事就是，这个IOP的信号也是伪造的。真正的雇主，你猜是谁？”45把泡泡糖吐掉，但似乎没兴趣再吃下一块了。她把泡泡糖仔细地包在包装纸里，叠成了一个漂亮的四边形。
“让我猜，就说明是我们认识的人类，但是IOP我们又……等等，难道……”416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是45把话头抢了过去：“是的，信号来自16LAB，是帕斯卡找上我们的。这意味着什么，你懂吧。”
416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帕斯卡联系我们一定会通过安洁，从来没有这样直接找上门的时候，那么是有什么意外吗？”
“我当然又查了下去，但是到了这一层，我就找不到丝毫线索了，似乎帕斯卡真的这么大费周章的绕过安洁来找我们了。姑且不论她怎么找到我们，就算真的是帕斯卡在幕后，她也不会不尊重安洁的面子。这就说明，是一位了解帕斯卡干脏活途径，但不了解她怎么找到这些途径的人类在扮演幕后黑手，让人头疼的是，这位先生，也许是夫人的技术手段相当高明，我短时间内没法定位到他。”45已经停下了把玩泡泡糖的手指，口中说着听起来相当惊险的情况。对于404小队来说，不明白自己是在给谁干活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因为自己随时可能会被当做手雷丢出去，消灭目标的同时也正好抛弃掉。
416点点头，雇主伪造身份的情况不是没有过，但是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连干三回，也证明对方的身份绝不一般，他绝对不想冒一丝一毫被暴露的风险：“这种任务，接不接都会伴随着很大的风险，我们现在要抽身吗？”
“抽身的事现在有点难，对方直接把我们的修理槽搬进城市就是为了防止我们突然消失，毕竟在城市监控人形的动向再容易不过了。”45把身体向后仰，把脑袋枕在椅背上，眼睛望着天花板：“而且，更让人在意的就是对方计划的完整度，我们这两天的任务似乎是一个更大任务里的一小环，但是任务的切入点也确实存在，就是这起非法改装人形的事件，我们只能在今晚的行动里猜到对方的真正目的了。”
“啧……”看着45脸上又露出了那标志性的假笑，416反而觉得有些安心，但她还有一个疑问。
“你说计划的完整度？我们难道不是计划的开始吗？你还查到了什么？”
“这个，就是我的意外发现了。”45晃了晃右手食指。“为了防止刚刚那些人形店员意识到我们的身份，在来店里之前我就黑了她们的系统，同时也给这家店的安保系统开了个后门进去转了一圈，然后就发现了。”说到这里，她一反常态的压低声音，接着说：“很让人在意的是，昨天几乎同一时间，也有四个笨蛋打扮的人走进这家餐厅，我确实是被吓了一跳，再往前翻的话，在半个月的时间里，有一组和我们今天打扮完全一致的女孩子每天都会光顾这家餐厅，连G11的制服和睡姿都仿制的一模一样。”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被要求打扮成这样，被要求点这些食物，被要求有些东西不能吃有些东西必须吃，甚至连9和G11先出去侦查都在计划上特意标明？这些事情已经有一批演员小姐预演了一个月，路人们已经完全习惯这四位来吃午餐的小太妹了！为了减少我们这些人形可能露馅的可能性，我们的新老板为了我们今晚的行动，真的是用心良苦啊！”
416吃了一惊，她的确没想到这位藏头露尾的雇主已经准备的如此周密，对方手头能动用的棋子已经远超想象，404小队恐怕也只是其中一环，而现在留给她们独立行动的时间基本没有，她们也没法顺藤摸瓜去查这群人的底细，这时，加密频道里传来了G11懒洋洋的声音：
“报告，我们跟丢了……”
然后是笨蛋9元气十足的嗓音：
“……和计划安排的一样。”
进展之快出乎她的意料，她看着对面那个似乎什么时候都成竹在胸的45，但这一次她却从那双极力伪装的灰色瞳孔里，看到了一点动摇和迷茫。
开局不顺啊，416想着，这种该死的工作，少点就好了，但是现在已经没得选了，前面是龙潭虎穴还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了才知道。她看着自己面前早已跑光了汽的可口可乐，叹了口气。
我果然还是讨厌可乐。就算是任务要求，我也不会喝这种廉价的甜水，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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